掉了电话,李程秀能听的出来他的不悦。
他躺倒在床上,把自己裹在被子里。
不管他有多不喜欢,多不想和这个姓邵的人相处,他抗拒不了送上门儿来的钱。
他把握在手里的存折重新塞到枕头底下,紧紧的抱着枕头,疲惫了一天的身心,很快进入了睡眠。
后天他再去上班,另一个姓刘的副厨师长也来了,看他的眼神就很不对劲儿。转着弯儿打听那天的事儿,什么那天他做了什么菜,老板是怎么说的,维多利亚港的派对要给他多少钱,什么时候去,邵老板这几天还来不来。
除了他做了什么菜之外,其他的事儿李程秀上哪儿知道去,就诚实的一一说不知道。
刘厨听着听着脸色就越来越难看,弄得李程秀工作的时候都觉得浑身不自在,一天都没舒坦。
别看只是个不大不小的酒店,里面的明争暗斗却一点不含糊,尤其是新开的店,作为被派来“开荒”的先驱部队,以后能得到升迁的机会最多,大家都卯足了劲儿,希望能借着这个机会往上爬。本来最不被看好的李程秀,如今却是第一个在老板和老板的朋友面前狠狠露了回脸的,这不能不引起别人的嫉妒。
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十点下班了,李程秀急急忙忙收拾了东西,赶紧往外走。
刚出了酒店大门,明黄的灯光下一亮香槟色的高级轿车横在他眼前。
那辆车看上去非常的漂亮,前盖特别的长,车身特别的亮,看上去就很贵。
李程秀扫了一眼,也没在意,拎着一兜子明天要当早餐的剩菜低头往前走。
他经过那辆车旁边的时候,车突兀的响了一声。给他吓了一跳,惊诧的看向车窗。
车玻璃慢慢的降了下来,李程秀隔的不算远,顿时感觉到一股冷气从车里蹿了出来。
年轻的邵总的脸伸出车外,挥手冲他打了个招呼,笑道,“我来接你了。”
李程秀深吸了好几口气,怔愣的看着他。
来人见他还是那副傻愣愣的样子,皱了皱眉头,打开车门下了来,走到他身边,伸出手来,“小李师傅?”
李程秀尴尬的回过神儿来,看着伸到眼前的手,下意识的要伸手,一抬胳膊才发现右手挂着塑料袋,连忙把塑料袋子换到另一只手,然后轻轻的伸出手去跟他碰了碰。
“邵总。”
“叫邵总太见外了,李程秀,你真的不记得我了?”
李程秀心里咯噔一下,虽然早猜到他是那个邵群,可是亲口听到他证实,依然让他一阵心慌。
李程秀微微抬起头,快速的看了他一眼,抿着嘴小声说,“记得。”
邵群眼睛一亮,笑道,“真的记得?我们该有十多年没见了,那天看你的反应,以为你对我完全没印象了,我还挺难过的。我们毕竟同学一场,不必这么生分,还是你还记恨我小时候干的那些蠢事?”
李程秀脸颊发烫,额头上慢慢渗出了汗珠。
邵群故意强调了小时候三个字,似乎如果他还对他年幼无知时对他造成的伤害耿耿于怀,就是他小肚鸡肠心胸狭窄。
确实,十一二岁的小孩子,能懂什么呢。现在回过头去看,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,他也早就忘的差不多了。当年仿佛天塌地陷一般恐怖的灾难,现在想想,也只是因为年幼,而被无限放大了,其实也就那么回事,他依然活得好好的,换了一个城市,甚至没人知道他是谁,谈何记恨呢。
他并不记恨邵群,只是面对这个人时的惶恐和自卑,这么多年来依然没有变化,可能的话,他甚至不想和他并肩站在一起。
一起下班出来的同事,从他们身边走过时,都要看上几眼,俩人都被看得很不自在,邵群见他不说话,叹了口气,“上车吧。”
李程秀犹豫的看着身后的车,“做什么?”
邵群道,“谈工作的事。”
李程秀想跟他说,这么晚了谈不了什么,不如改天。可是一想到这么一拖再拖,若是把邵群得罪了,与他没有任何好处,既然人都来了,他不敢转身就走了。
于是点了点头,上了车。
当邵群也做到车里,把车门顺手带上的时候,狭窄的空间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油烟味儿。
在空旷的停车场李程秀没觉得自己身上味道这么重,可是一旦被关在封闭的车厢里,那股味道就无所遁形,连他自己都觉得尴尬。
邵群皱了皱鼻子,把四面车窗都降了下来,他这一举动让李程秀更加不安,面上红的能滴血。
他不仅想到了十多年前,他也是这样,每天一身油烟味儿的上学,周围的人都对他退避三舍,开始时同学们那种厌恶的神情真的刺痛了他,后来渐渐的也麻木了。
自从他自己工作,有了稳定收入后,他都尽可能的把自己弄干净,只是刚下了班,还没来得及洗澡,如今却又跟当时的同学坐到一起。仿佛一切都没变,邵群还是那个永远干净高傲的贵公子,而他还是那个有个没人管没人疼,每天臭烘烘的往学校跑的娘娘腔,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要厌恶自己。而现在他明明已经不一样了,为什么邵群看到的还是这么狼狈的他。在依然光鲜亮丽的邵群面前,他依然是那么的无地自容。
香槟色的跑车无声无息的滑了出去,邵群一路沿着海岸快速的前行,海风吹的李程秀眼睛都快睁不开了,他只能紧紧的抓着胸前的安全带,忍着一阵一阵的恶心。
等开到市里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