帘望去,望了无数次,终于看到晃动,行儿悄悄走了进来,一身碎雪在温暖如春的内屋立时化作了湿润,溶解了冻红的小脸,滴答答流在睫毛上,映衬着一双眸子格外清亮。
“小姐,嬷嬷说,那徐大太太一来就跟老太太入室密谈,一干人等皆摒弃在外,连嬷嬷也不免,因此她也不知为甚,只知徐大太太走了之后,老太太在屋子里一个人待了半天,出来便这么吩咐的……”
“知道了。”庄姜紧紧抓住桌案,出了半会子神,方道:“你先下去更衣,今夜可是辛苦了的。”
“这有什么。”行儿想拍拍小姐的手,一想到自己手脚冰凉,又硬生生止住,忖度一下道:“小姐,你可要挺住,只要你在,老太太不会拿太太怎样的……”
庄姜颔首道:“我知晓的,你快去吧,这大冷天的,雪又下得大。”说着,伸手轻拍了拍行儿冰凉的小手道:“我自有法子,别担心。”
行儿借着光打量了一下小姐,见庄姜只是脸色微白,神色倒也如常,知晓小姐素来是个有主意的,不再多言,福了福身,退下了。
晴儿在外屋停了半天,见行儿退下了,伸头伸脑地对庄姜道:“小姐,你可要茶?”
这情形哪里有心思喝茶?庄姜藐了晴儿一眼,见她怯生生站在帘外,知道这丫头不放心,又怕打扰了自己,故意找话头过来伺候。
“再沏杯吧。”庄姜轻轻吩咐。
晴儿轻快答应一声,快步去沏茶——这样漫长的等待里,这样可怕的未知前,但凡有些事情做,总会觉得心里能轻快些。
还未等晴儿沏茶过来,慎儿静悄悄地进了屋,静儿这次有了经验,迅疾给她脱了披风,用巾子擦了发,方掀开帘子进来,看着比先前倒是淡定了些,徐徐对庄姜道:“小姐,我打听过了,夫人的其他的都还好,就是禁了足,不准出入。”
“地龙可有?”
“有的,小姐。”
“吃食可好。”
“跟以前一样的,小姐。”
“哦——”庄姜点了点头,看着依然瑟瑟的慎儿,道:“行儿下去更衣,你也去吧,你们两个今儿都辛苦,不用上更了,我这里有静儿晴儿两个尽够了的。”
“小姐——”慎儿觉得事关重大,很不想在此时离开小姐身边。
庄姜笑了笑道:“我没事,你瞧夫人也没甚事,快去休息,小丫头操这么多心。”
慎儿觉得小姐居然能说笑,自必是有了破解之法,在庄府这么多年,素知其能,同时也觉得自己浑身湿漉漉也的着实不便,只得点头退下了。
晴儿在外间正端茶,见慎儿的眼色倒也不是如何张皇,进来见静儿使了个镇静的眼色,点了点头,把茶放在桌上,道:“小姐尝尝这上好的贡品白牡丹,最是清心安神。”
庄姜端起茶盏,却不喝,只望着清波冉冉出神,突然放下了茶盏,站了起来,问静儿道:“几时了?”
静儿回头见那漏壶,飞快地答道:“已经是中夜了。”
庄姜“嗯”了一声,道:“我去老太太那里,你们两个不必跟了。”
两人一惊,道:“小姐——”要说这深更半夜,庄府即使有巡更,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跑出去也不甚妥当,何况又是雪夜路滑,一旦……
却见庄姜摆了摆了手,显是主意已定,不必多说。自从修真以来,她身子已经与常人大大不同,如今即使断了这气息之路,身体之强健早已胜过寻常男子,不让两个丫头跟来一则为事端缜密,二则也是担心她们遭罪。
两人见庄姜神色,知晓不可劝,晴儿忙把那鹤氅给小姐披上,对庄姜道:“小姐,你可小心的。”
庄姜点了点头道:“你们留着门就是,不要惊动婆子们。”
两人低低答了声“是”。
庄姜深吸一口气,张开门,迎面便是雪花飞舞,扑怀而来,看那夜暮沉沉云淡淡,银宵邈邈雪纷纷,缥缥渺渺朦胧月里,只有自己冷冷清清的脚印,在雪白无暇里踏出一点点印记,有些东西,不去想,不等于不存在,本来,她已经决定了,庄母也决定了,把那个不可碰触的许多年前深埋在庄府的后院,可现在却又鲜血淋漓地呈现在面前,逼得她们不得不去面,去碰触,去剿灭……
庄姜走了一会儿,停住了脚步,微微喘息,寒风凛冽,吹动着她的披风微微抖动,那首领上黑色的水貂毛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,不由眯起了眼睛,看着前方祖母的居所——必是与妹子入东宫有关的事情,又必是与多年前牵扯的秘事,只是不晓得会有多糟,能有多糟,不过一会儿子,便明白了。
待踏着雪印一步步走到文澜苑前,轻轻叩了门,叩了半天却无响应,原来看门的婆子见天色已晚,又是雪夜寒风,早早挂了锁扣睡觉去了。
庄姜咬了咬牙,又敲起来,声音比先前微微增大,一会儿子听里面有响动,有声音问道:“谁?”
“我”。庄姜迟疑了一下,答道。
“大小姐?”里面的声音甚是熟谙。
“是我。”听出竟是秦嬷嬷,庄姜心中一慰。
秦嬷嬷迅速来开了锁扣,“吱呀”一声开了门,道:“大小姐,恁地这么晚来了,便有什么的,明天说不妨……”目光里扫过庄姜雪白的小脸,在黑貂素衣里显得格外清冷。
“老太太……睡下了吗?”庄姜料定这样的夜晚,一定不眠。
果然,秦嬷嬷点了点头,道:“还未呢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