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空大陆上的小子不知道自己那位同胞的事,他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同胞正在异世界注视着自己。若是正常情况或许还能心有所感,但此时他已经自身难保了。
心魔比他想象得要严重许多,哪怕只是尝试着去短暂压制,也极其困难。
心魔如业火般升腾在心扉,不断制造出各种幻境。以小子的视角来看,在有限的时间里,他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穿越,一轮又一轮轮回。梦魇无时长、无界限。若用地球的科学讲,就是:身处梦境中的人实际是大脑模拟出的电波,而电波移动的速度比现实快了太多太多了。一梦长万载,也绝非空虚来风。
此之一瞬,彼之千年。哪怕以当代地球科学的发达程度,也不足以解开人脑全部的奥秘。而心魔却可以引导梦境,将恐惧映射到修士的精神世界并加以玷污,这才是最可怕的一点。
在梦魇中,小子一遍遍地目睹了自己无辜杀生的过程,忏悔,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。一颗颗或惊恐或木然的头颅高高飞起,密密麻麻地堆叠在空中与他凝视。小子甚至能听到他们的低语,他们的诅咒,他们的怨言与叹息。捂住耳朵,这种声音就从心中响起,一遍又一遍,千遍又万遍,说到你头痛欲裂依旧不息不灭。这些都是他不愿意提及的过往,那种或是愧疚、或是尴尬、或是懊悔………各种负面的矛盾的情绪源源不断地累积、发酵。
之后,他看到了一身白衣的白翼,看到了他对自己施展蜃楼,看到了自己掉进那永无尽头的苦海之渊。
这一场景在两点之间无限轮回。多少次了,无论他怎样劝阻,无论他怎样逃遁,怎样反抗,都逃脱不了被屠杀的命运。不知何时,一个一尺多高的小人坐在他的肩头,模样竟如是小子的翻版,连神态都相似异常。这是罪孽与邪念的化身,他朝小子诡异一笑:
“你看,你将那白翼当做兄弟,他却视你为砧上鱼肉,如此蹂躏,你难道不想着报复么?
你以为他接近你真的是为了那可怜的兄弟之情?你可是邪恶的化身啊,在他眼中正义永远比你重要。
你不过是他渗透进死亡之谷的旗子罢了,旗子的命运就是任人摆布后抛却,他的目标是让整个死亡之谷覆灭!”
一朝朝一暮暮,万般心绪涌上心头,本该温暖的回忆皆被这些话语扭曲成了灰色。
小子想要放声大喊,可张口吐出的,只是脆弱的泡沫。他已沉沦在这苦海太久太久了,哪怕大口的呼吸一次都是不能有的奢侈。
“为什么,为什么?明知道这一切都是蛊惑,一切都是谎言,却又无法去反驳。”他痛苦地闭上了眼。他不是不信任白翼对他的兄弟之情,他只是懊悔曾经自己的所作所为。这份愧疚是他心中永远抹不去的伤疤。
“那些错已无法挽回,我也无法一错再错下去。”他在这无尽之海中已越陷越深,意识也模糊起来,最后的回忆是那场惊天爆炸。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小人,轻轻地张口,宛若梦呓:“我斩不断心中的善根,做不到如你般无情。那些曾经犯下的罪孽,或许只有毁灭自己才能弥补一二吧。我将这一身罪恶全部还回去!”
突兀地,深海之中飞来无数条金色锁链,牢牢捆住他的四肢,牵引着他坠入一口棺椁。自我封印,这是他最后的执念所能做到的一切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