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刚才竟然魔怔了……夜色深沉,耳边还能听到灯火里传来的人声,她们竟然就在这里……
阿絮抿了抿唇,把脸埋进双膝之间,难堪和无措占据了她的身体。她年纪虽小,却也见过九分的世故人情,哪里会不明白刚才那一瞬间的心跳和沉沦代表了什么。
“医生!”
阿絮抬起头,就看到何兆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,脸上虽然带着几分醉色,话语中的条理还算清晰:“我听说你把韩仪带出来了,怕你扶不动他,正好我也要回去了,就来帮帮你们。”
说罢又看了看倒在长椅上的韩仪,啧啧道:“这是被灌了不少酒吧,这群人真狠。韩仪也是实在,也多亏他吸引战火,替彭斌挡了不少酒。我来扶他吧。”
“好。”黑暗中何兆看不清阿絮的神色,只觉得那小女孩儿有些低落,她犹豫半晌又道,“我跟着你们一起回去吧,她喝醉了没有人照顾也挺麻烦的。”
“好好好。”何兆求之不得。
有了个男生帮手就轻松多了,没几步路就把人给带回了宿舍。何兆把韩仪一把扔在床上,看到阿絮连忙上去扶住,想到这两人那不清不白的关系忽然有些尴尬,哈哈道:“哈哈,那什么,幸好他瘦,不像彭斌那么沉……”
大脑断片了的何兆说完这句话才后知后觉地想咬掉舌头了,这不就是说人轻你就随便乱扔么!还当着人小情侣的面儿说!他真怕阿絮瞪他。
可是人家什么都没说,连个眼神都没给他,只把韩仪全身搬到床上调了个舒服的姿势,拿了块毛巾说:“谢谢你。你回去后可以先喝点醒酒茶,然后好好休息一晚,明天可能不会这么难受。”
何兆简直想要咬着手帕嘤嘤嘤了,看看人家有女朋友就是好啊,睡着了还有人照顾!只有单身的还在自己泡茶!边在心里流泪边飘回了自己窝。
阿絮湿了毛巾来慢慢帮韩仪擦拭,那秀气的脸上眉峰微皱,好像十分难受,薄薄的嘴唇没什么颜色,平时看着挺中性的一张脸在细看之下,只觉得清雅秀丽,如果头发长一些,是看得出女孩子的轮廓的。
她抬起韩仪的手,毛巾拂过让韩仪手指微动。那双手纤细修长,骨节分明,有些像在网络上看到的那些艺术家的手,仿佛天生就该执笔捧卷、抚琴落子。可是那皮肤上的疤痕交错狰狞,握茧层层。她模模糊糊地想过她的来历,这样从容无畏的态度,一往无前的勇气以及她的努力、气质、见识、举止还有那神秘的背景无一不暗示着她的身份。
两个女子,遥远的背景,她所背负的东西,横亘在她们面前的是无边天堑。更何况,她连考虑这些东西的资格都没有。
她不敢想,无论是尊重还是爱,乞求来的都只会让自己卑微和难堪。她只能不作多想。就像以前一样,只要忍着,就不会得到不自量力的嘲笑,就像小时候再想融入孩子群里,在看到他们嫌恶的眼神时都会克制自己的动作。
这么多yù_wàng,只要克制就好了。至少能维持一个平和的假象。
就像韩仪,再怎么喜欢,她也不愿冒着失去一个真心的朋友的风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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韩仪醒来时天光尚暗,黑沉沉的凌晨给人一种从心底透出来的凉意,她眼前慢慢浮现出璀璨的星云,却并没有以往头疼欲裂的感觉。
她静静地看着旋转变换的星云,展现在眼前瑰丽奇异的画卷无比真实,像是一部纪录片,每一帧都是时空的苍凉和重量。约莫半小时过去,那画面渐渐模糊,最后视野归于正常。韩仪有些惊奇,她竟没有头痛——没有星云对脑电波的扰乱阵痛,也没有宿醉后的疼痛,反而无比清醒。
昨夜的记忆本该朦胧,却在此刻无比清晰,她记起自己半醉,记得何兆扶她回来,记得阿絮帮她擦脸清洗,自然,也记得那个意外的吻。
不过也只是记得而已,倒没什么特别真实的感觉。
韩仪拿起床头的终端想要看看时间,打开终端的瞬间便有一封信件消息进来:现在到教学楼精神训练室来。——常之毅(编号:xxxx)
现在?韩仪看了一眼时间,四点十分。很好。
教学楼里灯火通明,这长明灯灯芯用的是一种深海鱼类褪下的鱼鳞,遇水则灭出水则明,亮度高消耗低体积小,算是人们生活不可少的东西了。科研人员也想过把这东西装备到士兵身上,奈何亮度实在太高,这么多年的研究也没能有什么法子解决,最后不了了之。
韩仪走进精神训练室时有些不解,空旷的内室显然没人,但是放人鸽子明显不是常之毅的作风,就在她犹豫的时候,一道劲风从身后袭来,那速度太快让她躲闪不及,被人一把扣住喉咙抵在墙上。
眼前之人没什么表情,连眼神也是冷冷的:“太慢了,你的精神力还不够。”
“不过比之前有进步。”常之毅放开韩仪,她被松开的一瞬间冷汗从毛孔里渗出来,刚才差一点……她就被杀死了。常之毅没管她,径直走进了训练室。
韩仪跟了进去,身后的门缓缓合上,她歪头瞟了一眼,不甚在意道:“训练员,我们这是要开始什么训练?”
常之毅没回答她,反而问道:“你知道为什么我是你的教官吗?”不等韩仪回答,他说,“是我要求的。”
“我这样要求不是因为我要教出个好学生,是为了救你的命。”
韩仪挑挑眉,但是很快她就没办法维持镇定的表象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