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个时辰过去,往常这个时候,哪怕是仙界最普通的稻米也应该开始冒出或浓郁或香甜的米香了,可这道名为相思锦的甜粥却始终岿然不动,仿佛最固执的顽石,硬是一丝半缕的味道也不肯透出。
殷小北无可奈何,决定放弃抵抗,利落地将已经熬煮至粘稠的甜粥从锅里盛出,端到了青年的面前。
“相思锦已经做好了,客官请慢用。”
青年仔细打量放在自己面前的粥碗。煮熟的鸳鸯米冒着热气,呈现出一种十分干净的乳白颜色,但只要用勺子舀上几下,便会带出丝丝缕缕的青色痕迹,仿佛荡漾开来的水纹,看上去煞是好看。
殷小北一边收拾着锅台,一边用余光注意着后面的动静。老实说,他也很好奇这种没有一点香气的甜粥,尝起来究竟是什么味道。
就见青年小心尝了一口,好半天都没露出什么表情。
也难怪他作不出任何表情,这道粥真的就像它闻起来一样,没有任何味道。味同嚼蜡,青年想到一个词,完全是字面意义上的。
不对。
一丝微弱的味道爬上来,青年皱了下眉,又尝了一口,原本稍纵即逝的香甜味道就在这第二口之间,忽然便仿佛炸开了一般,一层叠着一层,由浅入深,紧紧扣上心弦。明明微弱到极致,浅淡到极致,却又偏偏好像深入骨髓绵延不绝。
香甜,熨帖的温热,带着草木的清香。
青年眉头一松,随着手中粥碗慢慢见底,盘踞在心底多年的郁结也仿佛跟着一下子散开了似的。
“很甜,”青年抬起头,眼里带上了一丝笑意,“谢谢掌柜的,粥很好喝。”
殷小北……
殷小北已经愣住了。这里不得不说一下青年的长相,其实早在最开始进到店铺的时候,除了能看出对方穿了一身白衣之外,殷小北就压根没看清楚青年到底长了什么模样。
那种感觉很奇怪,就像是藏在了迷雾里了一般,明明以为自己已经瞧得很清楚了,可等回过头去,却丝毫也记不起对方真实的模样。可就在刚刚青年抬起头的一瞬间,那层迷雾忽然便散开了。
仿佛刹那间云消雨霁,就连青年根根分明的纤长眼睫都忽然变得清晰可见。
那句话怎么说来着,“眉将柳而争绿,面共桃而竞红”,不对,这句好像是用来形容女子的。
殷小北呆立在原地,只感觉无数诗词歌赋好像刷屏一样从脑海里飞奔而过。如果美貌也有杀伤力的话,殷小北觉得自己此刻的血条,毫无疑问应该是已经跌破零点了。
“嗡”的一声轻响。
时间归于原位。被风吹在半空的竹帘落回到了原处,窗外秦九弯着身捡起了地上的灵石,心疼地用袖口蹭了蹭,和人吵架的中年人惊叫了一声,手忙脚乱地扶起了洒落的汤碗,一边用法术弄干净了洒在衣襟上的汤汁。
“你瞧瞧,我就说在这里吧,你还非说找不到。”领路的摊主没好气的看着目瞪口呆的秋文彦,一边伸出手道,“剩下两块灵石呢,赶紧给我吧,我还要赶回去看着摊子呢。”
秋文彦:“……”
之前明明没有的!不会是见鬼了吧,不对,这里是仙界,根本就不可能有鬼。
秦伍左右看看,有点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挪了位置,但还是把之前的话接了下去:“您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……”
话刚说到一半,就看到了桌上的东西:“这是仙庭御令,您从哪儿弄来的这个东西?”
殷小北回过神来,跟着秦伍的视线看了过去,原本坐在桌边的青年已经不见了踪影,只留下了一封信和一块金镶玉的牌子,就放在了之前粥碗的位置上。
好半天没有等到殷小北说话,秦伍抓了抓头发,以为掌柜的叫自己过来,就是为了来读这封信的,便上前把信拆开了,很快扫了一遍,忍不住疑惑道:“应该是木木的长辈写的信,说孩子他们已经接回去了,让掌柜的无需担忧……所以这块御令是谢礼?不对啊,这也太贵重一点了吧。”
殷小北把牌子拿了起来,只有掌心大小的玉牌做得十分精美,甚至隐隐能看到有微光在内部流动,正中是一个大写的“御”字。殷小北把玉牌翻到了背面,在背面的最底下找到了一个小小的“崇”字。
“崇……”
“这是御令拥有者的名号,”秦伍给他家掌柜的科普,“这东西的用处很多,最简单的,它能打开仙界半数以上的秘境,甚至连仙庭本身都能够自由出入,而且据说能够号令十万天兵,所以按照仙界里的规矩,一般就只有每重天的掌事灵君能够拥有……不过,崇字的话,我好像不记得如今有哪位灵君的名字里是带这个字的,就是。”
殷小北紧张的看向秦伍:“就是什么?”
“对了,我想起来了,上一任的八重天掌事灵君的名字里,好像就有个崇字,”秦伍一拍膝盖,总算想了起来,“析崇,如果没记错的话。”
析崇……
殷小北低头愣愣看着手里的玉牌,最后吸了口气,拍了拍自己的脸颊,把玉牌收了起来。
算了,还是不要想太多比较好。
人要倒霉起来,真是喝凉水都能塞牙。秋文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终于找到了神医的住处,正准备上前敲门的时候,却得知人家掌柜的刚刚已经出去了,从窗户望进去,店铺内只留了一个伙计在里面忙碌,根本就不见殷小北的身影。
“要不,我带你去殷掌柜